有一天我們可能忘記自己或彼此,但忘不掉愛情一早認出我們的樣子。
這部電影不狗血而很真實的原因是,兩人甚至連遺憾都不是,即便能再回到過去,也不會出櫃。只是在行將老去的時候,發現自己仍寄放在對方那裏的,是那個曾因愛情而閃亮,是他們最喜歡自己的樣子。
在戒嚴的時空,學生受到的身體教育是發育中的任何反應都是可恥的。猶記得解嚴前,學校裡講話最大聲的是教官,我們都穿著不透氣的厚重軍訓服,那布料映襯著我們成排的面色如土。在盛夏時出操,整個身體被熱浪所包圍。
當時裙與褲長皆以公分算計,我們像一大鍋裡被蒸熟的便當,深怕露出一點春色。教官罵人的用語狠辣,於是我們青春期對身體初步的認識,就是對身體有著恥感。
這樣的時空,連自己的性徵都必須刪減,更何況是愛上同性的人。性別的外貌如果不合乎大眾想像,更像是殘次品般需要被修正。「性別」這詭異的東西,像是鞋中的沙子,你要看來正確,是從頭髮到指甲長度的正確,不然「騷」這個字眼直接熱辣地燙在你身上,如牛隻的標記。
亞洲人永遠都是與身體為敵的,對身體的誠實視為洪水猛獸。電影前半,就充分地讓這兩個男孩不斷抵抗著自己的身心反應,他們不是用盡全力去愛,而是用盡了全力才能不去愛。
經歷解嚴的這代,習慣安靜,習慣身體的沉默。戒嚴那一代總淹沒在上一代的聲音中,藉由蔡藍欽與張雨生做出婉轉的痛陳。這部電影可貴的是,拍出了那一代人的習慣被漠視,也習慣了這樣的無疾而終。
它無非在細訴,當時代的利刃砍下時,那些可粉碎的與終不可被粉碎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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